许无梨

Nature Never Change/死性不改

Episode03 Lokum/土耳其软糖

瑟兰迪尔盯着电梯的数字慢慢往上跳，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个年轻的甜点师被热油溅到之后将右手伸到流水下面冲洗，沉着地换用左手继续翻动面团的场景。

真是糟透了……他才不在乎那些见鬼的甜甜圈会不会炸焦，他只想把那个小家伙从流理台后面拽出来——然后狠狠地抱住他，或者骂他。

要知道他的莱戈拉斯小时候被锅盖上凝结的水蒸气烫到都会挂在父亲脖子上哭一下午。

他胸中的躁郁无处排解，因此直到推开公司总部的玻璃门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可是经年累月接受顶头上司冷面洗礼的女孩儿们根本没觉得奇怪，她们嘻嘻哈哈地围上来瓜分茶点。亚玟递给瑟兰迪尔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亚玟？”

“市面上最好的土耳其软糖，一整磅。”亚玟优雅地咬了一口点心，迷人地笑着说，“虽然今天也在惨无人道地加班，但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体贴极了。”

“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些，亲爱的姑娘。”瑟兰迪尔明知故问的挑眉以对。

“又不是买给您的。莱戈拉斯上个月告诉我他回国了，可我一直没空去看他，真不敢相信，”她语气夸张地说，“我们今天又在加班。我本以为这值得您给全公司放一个月的带薪假。”

“我会帮你转交给他的，不过假期休想。”她的上司转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尽管她父亲也很爱孩子，可他们兄妹三人的待遇跟莱戈拉斯得到的百般宠爱一比，简直就像是捡来的……莱戈拉斯终于回国了，她的上司竟然没有表现出想象中那种按捺不住的喜悦。这真是怪事一桩，亚玟心想。

瑟兰迪尔把自己摔进转椅里。他刚收到了一磅土耳其软糖，莱戈拉斯喜欢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造型卡通的水晶奖杯，莱戈拉斯赢得的；就连这张桌子本身也是因为莱戈拉斯小时候曾在这里做功课才有幸保留到现在。最后一点表面上的平静就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他怎么可能告诉亚玟，莱戈拉斯自己在外面租了公寓，根本没有回家住？他们的“家”现在真的还能算是家吗？白天那里空无一物，晚上住着瑟兰迪尔和他的回忆。

上帝啊就不能让他清静一会儿吗……瑟兰迪尔无奈地盯着响个不停的门，终于放弃了。“请进。”他说道。

“先生，报告上说之前生产的一批针式滤器的模具出了些问题。”陶瑞尔推开门状似严肃无比地向她的上司汇报道。

“我想这用不着你特地来告诉我，陶瑞尔。你有话不妨直说。”

女秘书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您刚才何必故意找借口去那儿？他好不容易从法国拿到High Honor，您又想破坏这一切吗？您太苛待他了！”

“你说我苛待他？”瑟兰迪尔忍不住冷笑，“你是觉得我会当众做什么过分的事吗？你们最近什么时候在他的公寓小阳台上开过聚会？上周，或是昨晚？而我，他父亲……在他回国一个月之后，今天才见他第一面。”他久居上位，习惯了这样咄咄逼人。

陶瑞尔用力地咬住下唇，她心里挣扎极了。事实上几乎每次见面时莱戈拉斯都在向她诉说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思念。她早就知道好友对他的父亲抱有一种惊世骇俗的情感，有几句话已经在她的舌尖上跳动了很多年，但她就是不能告诉瑟兰迪尔……她不能为一时的口舌之快将她的挚友推入痛苦的深渊。

“替我把这个带给他，出去吧。”瑟兰迪尔把纸袋递给面前的女孩儿，看着她情绪低迷地走出了门。

可是没有谁能比他更加情绪低迷，他想把桌子上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想用力撕碎什么或折断什么，可他到底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陶瑞尔帮莱戈拉斯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费伦和埃尔洛斯搬到藤椅上，收拾好桌上的空啤酒罐。自从莱戈拉斯回国之后，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就总是隔三岔五地聚会。

“你准备让他们在你这儿留宿？”

“怎么可能……等酒醒了就让他们自己回去。”金发的青年一脸嫌弃地摊了摊手。

“对了，我有礼物给你。”陶瑞尔从小巧的手包里拽出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我猜是某种食物……陶瑞尔，你太不够朋友了，送我的礼物无论如何也得占你月工资的三分之一才行吧。”莱戈拉斯调笑道。

陶瑞尔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莱戈拉斯的笑容凝固了。

“我们理解的‘他’是同一个人吗？”

“不然还能有谁？”陶瑞尔担忧地补充道，“我想他思念你，不会比你思念他要少，莱戈拉斯。你应该跟他谈谈。”

青年脸上浮现出一个苦涩而怪异的笑容，他说：“我当然明白。可那不一样，陶瑞尔。你要我怎么跟他谈？告诉他我爱他？我想他可能会说‘当然，甜心，爸爸也爱你，而且永远爱你！’”

陶瑞尔哽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提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多年来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旁观这件事就让她心中压抑不已，她没法想象莱戈拉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多绝望。

莱戈拉斯望着的士的尾灯汇入夜晚的车河，这才转身回家。当然那实际上不能称之为“家”。他将口中那块绵软的饴糖抵在上齿龈，舍不得像幼时那样大口地咀嚼。浓郁的玫瑰香气、微酸的柠檬味以及酥脆的榛仁在他的舌尖上化开，将他带回了趴在父亲膝头听故事的时光。他也曾经笃信那些奇妙的冒险故事，为此钻进大衣柜里不愿意出来，希望能从里面找出一头狮子，甚至把他父亲那些昂贵的西装全都弄皱了……很快，他的心就和睫毛一样湿漉漉的了。

他想自己今晚一定也喝多了，因为他竟然闻到了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气味——前调混合着葡萄柚的酸涩和甜橙的清香，中调微辛而富有攻击性，最后则归于西洋杉的木香，坚忍、持重，让他感到无比安全。他对到这味道朝思暮想，魂牵梦萦……而当这味道再次在鼻尖萦绕，再次温柔地包裹住他的身体，他却没法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瑟兰迪尔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对他耳语道：“My,son.It's something I'm doing.”

莱戈拉斯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抖地去接话：“What are you doing?”

而那个声音同样像从前无数次为他读睡前故事那样，完成了这段经典的对白，瑟兰迪尔嗓音低沉地说道：“I'm kidnapping you.”

*相信写到这章大家都看出来啦，本文就是老套的双向暗恋~我写现代文很多老梗，你们小心踩雷

*爱马仕大地男香（TERRE D'HERMES），这款香当然是存在的……至于为什么是这款，我是根据关于大佩的梗诌的，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

*英文部分引自纳尼亚，我觉得中文不够带感所以用了原文。个人认为白女巫的土耳其软糖（Turkish delight）在纳尼亚中象征了“诱惑”和“冒险的开始”，因此就用这个来作为father-son relationship的转折点吧！老刘和老托是生前挚友，谨向二位巨匠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