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梨

最近真的超扑街，每天忙到死……清明一定撸粗长！不好意思！！

Nature Never Change/死性不改

Episode20 Molten Chocolate Cake/熔岩蛋糕

　　莱戈拉斯不敢一直坐在瑟兰迪尔腿上胡闹，可是他也不想去里间的休息室，因为在那里就看不到他父亲了。他在瑟兰迪尔的书架上翻了翻，想找到一本可以打发时间的读物。他在一个不太醒目但是拿起来很方便的角落里看见几册分析青春期心理的书，封面很花哨很滑稽，像是家庭主妇会读的那种。莱戈拉斯把书放回原处，捂着嘴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找到一本侦探小说的第一卷——要知道这套畅销书现在已经出到第五卷了。书页中间卡着一枚橄榄叶形的金属书签，莱戈拉斯坐到窗边的沙发上开始从这一页往下读，发现自己竟然还能依稀记起前面的内容。

　　他每翻几页就会忍不住朝他父亲的方向投去一瞥，有时候视线正好和瑟兰迪尔撞上，他们对视几秒钟，又开始各干各的。一本落灰的书，读了一半，再拾起来；一段无故走失的岁月，竟然在一个安静的下午，悄悄写下了续篇。

　　夕阳从对面大楼的玻璃窗上消失的时候，瑟兰迪尔从办公桌前抬起头，“饿吗？”

　　“还行，我们现在回家吗？”莱戈拉斯伸了个懒腰，“这本书不错，我想我会去买接下来几本的。”

　　“我没有读过，改天可以看看。”瑟兰迪尔起身抽走他手中的书，“跟我过来。”

　　他们一起走到里间，瑟兰迪尔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新西装，“试试看，还是原来那个裁缝。”

　　莱戈拉斯上次穿的是一套成衣，细节之处总不会那么合身。尽管有点不明就里，他还是伸展手臂听凭父亲帮他穿上衣袖。

　　瑟兰迪尔抚平他肩头的衣料，“好了亲爱的，我想你不用打领带就很好。”

　　“我大概明白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了，”莱戈拉斯扣上扣子，“可我觉得这没什么必要……我也有学过一点甜点以外的课程。”

　　“听话，宝贝。”瑟兰迪尔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抬手印在独子的唇上，“这不一样。”

　　他们驱车前往一家景观餐厅。瑟兰迪尔订的是靠窗的位置，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可以看见脚下连绵的车河，绛色的夜幕被远方繁星般的万家灯火装点成画。

　　“觉得这里怎么样？”

　　“风景不错……”莱戈拉斯顿了顿，“要是说实话你一定会觉得我不可理喻。”

　　“说说看。”

　　“我满脑子都是实习的时候那些可怕的即时提问。”

　　“比如？”瑟兰迪尔挑了挑眉。

　　“分析灯组的位置和亮度，墙面的装饰，还有桌上的摆设什么的。没有准备时间，直接现场回答。以这里为例，灯具有种脆弱的精致感，光线昏暗，酒红色的绒面墙纸和复古的黑白照片使得时空错乱，整体气氛相当性感，而且迷离……总之大概是个很适合情侣的地方。”

　　“结论倒很中肯，”瑟兰迪尔笑了起来，“甜点师还要学这些东西？”

　　“当然，好的食物是有生命的，好的餐厅也一样。如果把握不好餐厅整体的格调，做出来的东西会显得不伦不类。”莱戈拉斯撕了一块酸面包丢到嘴里，仔细地咀嚼了几下，“我可以告诉你它的配方。”

　　“听起来真厉害，”瑟兰迪尔拈起培根面包的一角，“我知道这里面加了培根。”

　　由瑟兰迪尔口中说出这样的玩笑，有趣的程度立刻就上了一个台阶。莱戈拉斯乐不可支地继续说：“最恐怖的是有一天我烤了一晚上的舒芙蕾，都快疯了……然后主厨突然问‘今天餐厅供应的是哪三种餐前面包？’”

　　“你答出来了吗？”

　　“当然，”年轻的甜点师有点得意地笑了一下，用法语说了一句，“‘细心观察是为了理解，透彻理解是为了行动。’所有的主厨都爱这句话。”

　　“罗曼罗兰？”

　　“没错。”

　　侍者端来两只盛着粉色龙虾肉、奶油和饼干碎的碗，用银壶缓缓注入浓汤。奶油在汤面上浮起，一圈圈打着转。在这片刻的沉默里，莱戈拉斯托腮凝视着对面的那个人。他终于能够将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经历说给面前这个人听，像他一直以来向往的那样。

　　“不觉得无聊吗？”

　　“怎么会，只是……”瑟兰迪尔优雅地搅动了一下面前的汤羹，“我的小男孩也开始有职业病了，这真有趣。”

　　“你没有职业病，你只是个工作狂而已。”

　　瑟兰迪尔失笑：“有这么夸张？最开始大概是形势所迫吧，那个风口浪尖上不做出成绩没办法服众。”

　　“那后来呢？亚玟和陶瑞尔可是经常跟我诉苦的。”

　　“真不公平，我身边有这么多间谍。”瑟兰迪尔佯装不满，“而且加里安总是喜欢偷偷抱怨说‘莱戈拉斯在就好了’，他还以为我听不到呢。”

　　“加里安叔叔把我当成消防员了，”青年笑了起来，“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不，他说得对。”瑟兰迪尔又重复了一遍，“加里安说得对，我承认。大多数时候我根本就不想面对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这个事实。”

　　莱戈拉斯抿住嘴唇，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懂那种感觉——他很努力地学习，很努力地工作，可他必须得付出数倍于此的努力才能把对面这个人从他的脑海里赶出去几秒钟。瑟兰迪尔也是一样的。可是他没想到他父亲会这么直接而坦诚地说出真实的想法。

　　莱戈拉斯很想直接在桌面上握住他父亲的手，可是侍者过来撤头盘了，他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动声色地将右腿伸向瑟兰迪尔的方向，直到彼此的踝关节内侧碰到一起，瑟兰迪尔没有避开。

　　之后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平静而沉默地享受这顿美妙的晚餐。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因为在桌布遮挡之下的暗处，两块突起的硬骨隔着柔软的衣料和温暖的皮肤抵在一起。

　　“为了能每天品尝到这么棒的食物，有时候我会觉得经营一家餐厅也不错。”莱戈拉斯将一叉子奶油黑松露焗菠菜送进嘴里，正好他们的甜点也送了上来。

　　熔岩蛋糕。色泽迷人的巧克力浆正从切口处软绵绵地流下来。

　　“哇哦……果然不错。在规定的时间做出指定的东西，客人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吃完，你甚至可以看见他们吃第一口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像熔岩蛋糕和火焰阿拉斯加之类的，在店里完全做不了。”

　　“我猜在甜点店里更自由一点，但是没这种临场感？”

　　“是啊，”莱戈拉斯舔了舔嘴唇，“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还得指望总裁大人多多光顾。”

　　瑟兰迪尔勾起嘴角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晚餐之后的下一项活动是看舞台剧。好吧，瑟兰迪尔大概确实想不到什么别的花样，莱戈拉斯心想。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可能就是逛博物馆或者画廊，然后听音乐会之类的安排。当然，他一点也不反感这种安排，他喜欢这种古典而正式、很符合他父亲个人风格的“约会”。

　　他们落座不久，厅内的光线暗了下来，舞台上打起一束蓝色的追光灯。

　　“没有你……没有你！亲爱的，我要如何在西西里岛上独自生活？”

　　演员的声音抑扬顿挫，饱含悲怆，莱戈拉斯觉得有点惭愧，因为他现在压根没有看悲剧的心情，他一整天不管看见谁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偷眼看去，瑟兰迪尔正襟危坐，注视着舞台上发生的一切。

　　莱戈拉斯悄悄伸手捏住他父亲的指尖，瑟兰迪尔的手指小幅度的颤动了一下，但是没有移开。莱戈拉斯顿时找到了一点乐趣，他顺着指腹一路往下，轻轻刮擦过掌心的纹路，当他向袖口探去的时候，瑟兰迪尔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莱戈拉斯原以为瑟兰迪尔至少会用口型告诉他“别捣乱”什么的，不过事实上瑟兰迪尔并没有。他只是握住莱戈拉斯不安分的手，投来缱绻的一瞥。

　　莱戈拉斯很庆幸剧场漆黑的环境把他的一切脸红心跳和颤动的指尖掩饰得很好，让他不至于表现得那么不成熟。

　　散场之后，他们并肩走在微凉的夜色里。今晚虽然有云，但是月光不错。

　　“莱戈拉斯，你刚才的表现让我忍不住怀疑我的儿子是不是一个多动症患儿。”高大的金发男人笑着问道，“知道今天的舞台剧演了什么吗？”

　　莱戈拉斯毫不惭愧地回答：“不知道啊，我完全没在看演出。”他快速地踮起脚尖，凑到瑟兰迪尔身边耳语道，“我一直在看你啊。”

　　“你学得倒很快。”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我的”莱戈拉斯耸了耸肩，“反正你可以把今晚的剧目讲给我听。”

　　瑟兰迪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我也不知道演的是什么，”他揽住独子的肩，“我的注意力全在你那呢。”

　　莱戈拉斯愉快地笑说：“今晚本不该订那么好的位置。一个隐蔽的、暗处的角落会更适合我们。”

　　月光穿透一朵洁白柔软、状似鸟羽的云，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