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梨

Nature Never Change/死性不改

Episode09 Sparkling Wine/起泡酒

　　莱戈拉斯站在门廊下。

　　他很平常地按了一下门铃，可是收回手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开门的会是谁呢，他想，会是瑟兰迪尔吗？大概不会。迟迟没有人来应门，要不要再按一次……

　　“嘭”的一声。

　　莱戈拉斯没来得及看清开门的是谁——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芬芳的酒液带着泡沫，烟花似的在他身上炸开，顺着下颌的弧度一直滴进衣领里。

　　“嘿……你们真是，”莱戈拉斯一边笑一边眨着眼睛，他的视线还是有点模糊不清，“樱桃味的，还不错。”他舔了舔嘴唇。

　　“进来吧。”他听到亚玟忍着笑说。

　　“等我先脱了外套，”莱戈拉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酒渍，他的头发都湿了，“要是弄湿欧洛费尔的长绒地毯就不好了。”

　　“欧洛费尔并不介意。”欧洛费尔笑着走上来，把拐杖靠在门边，拥住了他，“欢迎回家，我的男孩儿。”

　　莱戈拉斯也用力回抱他的祖父。从欧洛费尔的肩头望去，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葛洛芬戴尔和埃尔隆德家的双胞胎指着他的狼狈样大笑不已，更多人像亚玟那样矜持地微笑着，看得出来他们很愉快。瑟兰迪尔也在其中，离得不近，但也不远。有点冷淡，又不失关切，标准的瑟兰迪尔在人前会有的态度。

　　“去楼上收拾一下吧，”欧洛费尔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叫他们不要来这一手了，可是那几个小子就是不听。”

　　“他们不捉弄我一下才奇怪吧，”莱戈拉斯笑着将一绺贴在脸颊上的湿发拨弄到耳后，“我很快就下来，你们继续。”

　　壁炉里跳跃的火苗，客厅里高大的圣诞树，墙边闪烁的彩灯，桌上丰盛的晚餐，一屋子熟悉的笑脸……还有窗下站着的瑟兰迪尔。莱戈拉斯慢吞吞地踩在楼梯上，这一切的一切，渐渐把他身体里冬夜的寒意通通赶走了。

　　不过……果然还是觉得好丢脸。虽然刚才表现得从容不迫，可是一想到瑟兰迪尔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样，就忍不住有点恼火。什么时候才能在父亲面前稍微成熟一点？莱戈拉斯有点自暴自弃地把外套和袜子扔到洗衣篮里，忍不住光着脚在上面踹了两下。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他差点摔倒。莱戈拉斯慌慌张张地打开门。

　　“有衣服换吗？先穿我的衬衫。”瑟兰迪尔面色如常地站在门口。

　　莱戈拉斯有点无由的气恼，但更多的是熨帖。他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衬衫，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直到关上门转身向浴室走去，他的双颊都烫得要命。

　　~*~

　　瑟兰迪尔在柔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

　　他睡不着，晚上喝的酒让他有点愉快的微醺。晚餐的时候莱戈拉斯穿着他的衬衫，毫无意外的被葛洛芬戴尔调侃了，“还是那个偷穿老爸衬衫的臭小子”什么的。事实上，莱戈拉斯小时候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然后被长长的下摆绊倒，还哭了。

　　即使是现在他穿瑟兰迪尔的衬衫也太大了，一直拖到大腿面……没有莱戈拉斯自己的衬衫那么合身。

　　莱戈拉斯自己的衬衫？被酒红色的液体浸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那触感一定很……一定很……

　　要命。他在想什么呢？瑟兰迪尔低咒一声。欧洛费尔家的被子太轻也太软了，热烘烘地贴着他的身体。

　　他还是睡不着。今夜他的脑子完全被莱戈拉斯填满了。这么说也许不太准确，毕竟十数年以来没有哪一分钟莱戈拉斯不在他的心中占据着一个绝对重要的位置。

　　可是今夜又有一点不同。酒精蛊惑着他，纵容着他，一直以来如蛆附骨的罪恶感得到了短暂的麻痹。

　　那股甜蜜又诱人的樱桃味又钻进了他的鼻子，从莱戈拉斯濡湿的鬓边传来的，从莱戈拉斯带着水痕的唇角传来的……莱戈拉斯的颈侧绷成了一条线，那孩子当时一定被他看得紧张极了。

　　莱戈拉斯很瘦，肩头的轮廓却并不瘦削，反倒很圆润，意外的可爱。不会硌人，抱起来舒适又妥帖。

　　从线条感十足的锁骨再向下，就是被衬衫遮挡的部分。可是湿透了的衣料反倒更加直白地勾勒出他的身体，微凹的胸骨，根根分明的肋骨，肋骨下缘连着劲瘦的腰线，两侧腹斜肌的轮廓清晰可见……双腿还是那么笔直瘦削，穿什么样的裤子看上去都没有紧绷感。

　　哦，他还光着脚。莹白的双脚被长裤遮去一半，隐约能看见起伏的青筋，修长的脚趾微微蜷曲着，指甲是嫩粉色的……

　　瑟兰迪尔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他爱他的儿子。那种爱。

　　这怎么可以？这只会把莱戈拉斯从他身边推开，一次又一次。他总是反复提醒自己、告诫自己必须记住这一点。这会让他好受些。

　　是爱让他渴望靠近，也是爱告诉他不得不远离。曾经爱为他点亮希望，现在爱又使他绝望。爱给了他此生珍而又重的礼物，也让他的心在痛苦中皱缩。

　　可是爱本身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