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父子|现代AU】Nature Never Change/死性不改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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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也算是要正式跟大家说再见啦,群抱一个^_^


番外三 塞纳河

 

今年巴黎的冬天好像特别长。

莱戈拉斯吸了吸鼻子,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书。倒不是他有意要让自己显得很可怜,实在是躺着的时候他的鼻塞会更严重。

他在这盏令人昏昏欲睡的黄色床头灯下揉着胀痛的额头,纸上的字母和数字好像都变成了漫天乱飞的星星,他尽力把它们捕捉到眼睛里,但他根本没办法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莱戈拉斯认命地放下书,仰着脸张开嘴换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动作看起来可能像一条愚蠢的金鱼一样可笑,幸好此刻这里没有别人。

对,没有别人。

他都快要忘记和另一个人同住在一间屋子里是什么感觉了。

莱戈拉斯将额头抵在窗沿上,冰凉的窗框让他痛得快要爆炸的头稍微好受了一点。

城市里的天幕尽头无论何时都不会是全黑的。他望着远方那片沉静的深蓝色,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那柔和的蓝色印在他的眼底,又伴着他入梦。他睡得很安稳,因为这颜色在他的潜意识里唤醒了一些熟悉的东西,使他感到说不出的熨帖和安全。

那片蓝色温柔地笼罩着他,莱戈拉斯几乎想要微笑了。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瑟兰迪尔的眼睛——瑟兰迪尔正注视着他……

莱戈拉斯猛地惊醒了,他攥住睡衣的领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吞了几片药,之后就钻回被窝里蜷缩成一团,干枯地瞪着天花板。

你得早点习惯这一切,莱戈拉斯心道,不要表现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

没过几个小时,天又亮了。

 

重感冒让莱戈拉斯的嗅觉几乎失灵,味觉也变差了,这是最糟糕的地方。他最近在课上被主厨点名批评的次数多了起来,因此当梅格洛尔叫住他的时候,莱戈拉斯很想装作没听见直接走人。

“莱戈拉斯?我有话想跟你说。”

梅格洛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莱戈拉斯只好停下。他转过身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先生。我也知道我最近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不,我并不是要说这个。”梅格洛尔问道,“这周六我带几个学生去布洛涅玩,你也来吗?”

“很感谢您邀请我,不过我想还是……”

“嗯,你随便做几种点心带过来就好了,”梅格洛尔绽放出一个迷人的浅笑,“已经开春了,你有必要多到户外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年轻人。”

“呃,好,我会的。”莱戈拉斯紧了紧围巾,等到梅格洛尔走远之后才发觉自己一开始好像并不想答应这件事……

 

梅格洛尔是所有给他们上课的主厨当中最温和可亲的一个,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他在任何时候都显得非常迷人。这一点跟瑟兰迪尔有点像,尽管他们的性格相去甚远。

见鬼,他怎么又想到瑟兰迪尔了。

他每见到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就会忍不住把对方和瑟兰迪尔做一番比较。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甚至可以说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他承认这样做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莱戈拉斯自嘲地笑了一声,即使白天他能掐灭瑟兰迪尔在他脑中不断浮现的身影,到了晚上他该怎么办?

今年巴黎的冬天真是长得出奇,好像怎么也过不完似的。

 

梅格洛尔说已经开春了,莱戈拉斯实在没法赞同。不过等到他发现茶隼又飞回凯旋门上筑巢的时候,他开始有点相信梅格洛尔的话了。

画眉和鸫鸦瓜分了戴高乐广场上的雕像,那些奥斯特里茨战役的胜者们正从高处威严地俯瞰着他——莱戈拉斯仔细看去,却发现他们的肩膀上落满了各种叽叽喳喳的鸟雀,让这画面看起来倒有七分滑稽。

莱戈拉斯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了另一条路上。

圣心教堂附近有一个小葡萄园,常有野猫在那里嬉戏。年轻的甜点师到那儿的时候,猫咪们正三五成群地在坡地上排成一排,晾出柔软的肚皮晒着太阳。

莱戈拉斯刚一走近,几只黏人的幼猫纷纷扑上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掌心。他屈膝蹲在草地上,从旁边的树下拔了一截鼠尾草逗猫玩。

原来真的又是一年春天了。莱戈拉斯挠了挠小猫的脖子,仰脸望着头顶的天空。

无论多么难熬,生活都得继续。

 

~*~

 

梅格洛尔所说的学生并不是莱戈拉斯在费朗迪的同学,而是一群跟着他学画的孩子。没错,梅格洛尔在绘画方面也有相当的造诣,艺术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东西,只是他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而已。

这些十几岁的孩子还很聒噪,去布洛涅森林公园的路上一直在说个不停。其实莱戈拉斯并没有比他们年长很多,可是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他突然觉得吵吵嚷嚷地外出踏青对他而言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梅格洛尔在草地上铺好防潮垫,示意莱戈拉斯把他做的点心拿出来。莱戈拉斯意识到自己做了一回免费的苦力,不过能够让这么多人分享他做的点心,他的心情还不错。

梅格洛尔的学生们在树丛之间各自找地方坐定,拿出画具之后立刻就安静下来。莱戈拉斯看着他们画画觉得有些技痒,只好另外给自己找事做。他掰了一些饼干的碎屑,走到灌木丛中去喂那里的林鸽。

 

从梅格洛尔的角度看去,青年正沐浴在最近难得一见的好阳光中,手腕上停着的几只灰头鸽子正在啄食他手中的食物。

其实梅格洛尔早就对这个容貌出众的年轻人抱着好奇,他觉得莱戈拉斯整个人仿佛带着一种早春植物的清爽和雨后初霁的明朗,只用一个微笑就能让人忘却烦恼。

可是他却发现莱戈拉斯并不是真的快乐。无论是作品被口味刁钻的主厨打出高分的时候,还是此刻站在阳光下喂鸽子的时候,他的笑意都未达眼底。

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挺有故事的,梅格洛尔托着腮想。

 

莱戈拉斯拍净手中最后的一点碎屑,林鸽的利爪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抓痕,衬着莹白的肤色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不过他自己并不十分在意。

他百无聊赖地朝树丛深处走去,想先逛一会儿再来对付这些难缠的鸟儿。清新的空气果然非常有效地缓解了他的鼻塞,莱戈拉斯甚至闻到了一阵幽微的花香。

他向深处走去,那熟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莱戈拉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刷白,无孔不入的花香像虫子一样啮咬着他的心。他扶着身边的树干,极慢地、痛苦地蹲了下去。

这是柚子花的香味。

 

他的爱情,萌芽和夭折在同一天。

那一天的回忆里充满柚子花的香气,从此这气味就常常出现在他午夜最深的噩梦当中。

“柚子花?”梅格洛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并且饶有兴趣地继续说,“我敢打赌你一定有一位非常有趣的情人。”

然而莱戈拉斯此刻并不希望在人前谈及这件事,他板着脸冷冷地说:“我并没有什么情人,先生。”

“不,如果我猜错了你就不会是现在这副表情。”梅格洛尔轻笑着感慨道,“早春的芬芳最能使人愉悦。什么原因会让你在鲜花初绽的公园里感到难以抑制的痛楚呢?那一定是爱情的缘故。”

“爱情?不……”莱戈拉斯闭上眼睛,“我并没有权利这么称呼它。”

梅格洛尔摇摇头:“在这世上唯有不爱才是最大的不幸,我亲爱的年轻人。你爱的人让你心碎了,对吗?但你要知道——心就是用来碎的。”

莱戈拉斯没有接话,他承认梅格洛尔的话不无道理,可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

 

几天之后,莱戈拉斯收到了一卷梅格洛尔给他的画纸,画着他在树下喂鸽子的场景,背面手写着“爱情能给你比死亡更甚的痛苦,也能让你享受极致的快乐,还能为你带来无穷的灵感和创造力。爱情是非常珍贵的礼物。”

青年将那段流畅而又漂亮的手书反复读了几遍,把画纸仔细地卷起来放好。他觉得像梅格洛尔这样的人可真是世上少见。

在那以后梅格洛尔带学生出去写生的时候经常顺便捎上他。莱戈拉斯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独自痛苦,现在他一有空就会选择到外面去。

从莫奈花园的飞拱和玫瑰玻璃窗到利兹酒店旁高大明亮的橱窗,再到旧歌剧院门前游人的剪影和蒙马特高地的落日。莱戈拉斯拾起了他从前的爱好,开始把这些美丽的事物画在纸上。

波光粼粼的塞纳河像银色的镜面一样映出他在这座城市里孤身一人走过的路。

在流水般滑过的时光中,他渐渐习惯了没有瑟兰迪尔的生活。

他还是每天都会无数次地想到瑟兰迪尔,但这不再让他感到痛彻心扉。只有午夜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偶尔还是会感到难过,就一点点。

 

~*~

 

梅格洛尔的长兄叫做梅斯罗斯,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师级主厨。莱戈拉斯非常荣幸能够被推荐到梅斯罗斯的餐厅里实习,尽管这位主厨的严格程度和他的厨艺一样令人叹为观止。

一连几天他都忙得忘乎所以,还遇到了几桩料想不到的怪事——包括被一位客人点名叫出去臭骂一顿。他并不觉得愤怒,反而感到很新奇。如果有一天能跟他父亲聊聊这些事就好了,他想。

晚上下班的时候梅斯罗斯叫住了他。

“今天的事责任并不在你,不必放在心上。”

年轻的甜点师冲他点了点头:“谢谢您,先生。”

“当然,你处理问题的方式还可以更成熟一点。”

“我会注意的。”

梅斯罗斯一本正经地打量着他,说:“梅格洛尔说你的脾气很好,看来确实如此。”

莱戈拉斯忍不住勾起嘴角:“我并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这么懂事的。”不过他并不准备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问:“我有一阵子没见着梅格洛尔先生了,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他去兰斯参加一个音乐论坛,还没有回来。”

“音乐论坛?”莱戈拉斯诧异不已。

“很奇怪吗?”总是板着脸的梅斯罗斯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他有这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动听歌喉。”

 

这件事确实让莱戈拉斯感到错愕,可是只要放到梅格洛尔身上,一切似乎也就很容易解释得通了。

梅斯罗斯给他放了半天假,因此隔天下午,莱戈拉斯得以有余裕在西提岛的一间咖啡店里闲坐。无论是面前的咖啡和脆糖衣焦糖布丁,还是从加勒比海吹来的暖风都让他觉得格外享受。

他刚完成了一幅画,这幅画和他平时画的那些很不同。

莱戈拉斯看着自己的画纸,有一瞬间他竟然在怀疑纸上的人到底是谁。

他画的是瑟兰迪尔吗?他所熟悉的瑟兰迪尔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莱戈拉斯又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这才将画纸折成小方块,装进一个很旧的马口铁盒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他摩挲着盒子上的锈迹,出了一会儿神。

一封短信将他拉回了现实。

梅格洛尔写道:“下午三点请在东站等我。”

 

莱戈拉斯在月台上站了没多久,就等来一辆从兰斯开来的红火车。

“帮我拿着行李,”梅格洛尔打了个哈欠,“戴隆的废话真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莱戈拉斯曾经听说过戴隆的大名,因此不敢对梅格洛尔的话做出什么评价。

梅格洛尔接着说:“梅斯罗斯今天居然给你放假了?我们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聊了你几句。”

莱戈拉斯有些忐忑:“我可以问问他说了什么吗?”

“别紧张。”梅格洛尔笑了,“梅斯罗斯说你很不错。”随即他话锋一转,敛起笑容说:“可你不应该因此就满足……我总觉得你还欠缺点什么。”

“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莱戈拉斯拧起眉头。

梅格洛尔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说:“所以我们要去接下来这个地方。”

 

莱戈拉斯没料到梅格洛尔带他去的地方竟然会是拉雪兹公墓。

这里埋葬着数不清的天才和大师,很多墓碑被慕名前来祭扫的人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还摆着带露的鲜花。然而也有极少部分的墓碑已经断裂、风化,埋在及膝深的草丛里。

而梅格洛尔只是闲庭信步般四处闲逛,似乎没有停在哪一座墓碑前祭扫的意思。

“我们是来看谁的?”莱戈拉斯不解地问。

“看谁?不,并没有谁。”梅格洛尔打趣道,“你以为我能把肖邦的幽灵叫出来给你弹首曲子吗?”

说罢,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看上去并不打算向莱戈拉斯解释什么。

莱戈拉斯只好跟着他在起伏的草地上慢慢闲逛,无论是铺满鲜花的高大雕塑还是草丛中破败的乱石堆,只要他们感兴趣都会停下来看一看。

 

可是这无聊的举动并没能持续很久。

莱戈拉斯在一座造型奇特的墓碑上看到了一句用鲜艳的口红写着的话。

他像被钉在了原地似的,站在那座墓前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梅格洛尔回过头来叫他,并且叫了很多次他才回过神来。

“我想你是真的丢了东西。”梅格洛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莱戈拉斯苦笑了一下。他当然丢了东西——他丢了这世上最爱他的那个人,还有他的家。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垂着头低声说。

梅格洛尔微笑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轻声说:“去找回来吧。”

 

年轻的甜点师跟他的老师道过别,一个人走在长长的绿荫步道上。他的步履并不十分轻快,甚至是稍显沉重的。现在他无法预知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些什么,说实话在他看来情况一点也不乐观。

然而好或者不好,莱戈拉斯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他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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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No man is rich enough to buy back his own past."出自王尔德的《理想的丈夫》(An Ideal Husband),而这座造型奇特的墓即王尔德本人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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